潮水将近千羽斑尾塍鹬赶到了堤坝边,对于它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季节也是阿穆尔隼、游隼等猛禽迁徙过境的时候,自然法则注定了它们中的少数将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迁徙的代价有时候往往是要付出生命,但存储在身体中的密码又指引着它们一次次踏上危机重重但却是延续生命必由之路的旅程。
白尾鹞当然知道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到了,它们在草荡上空逆风而翔,伺机出击,模样就像阿拉斯加棕熊在湍急的溪流里守候回游产卵的鲑鱼一样。这个季节会带来丰富的猎物,猎食者将清理那些体弱、疾病、受伤的候鸟。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样的结果也是积极的,候鸟将始终得以维持一个健康而强壮的种群,并将这些优秀的基因遗传给下一代。
疲倦已极的斑尾塍鹬将头和长长的喙埋进背部的羽毛里,它们缩起一只脚,在缓缓退却的潮水中休息,强劲的海风将它们斑驳的羽毛吹得凌乱不堪,几只灰斑鸻和翻石鹬也混杂在斑尾塍鹬大集群中寻找安全感。数量和集体智慧或许就是它们唯一的防卫,总会有几只斑尾塍鹬保持着清醒,它们是整个团队中的哨兵,渔民的狗、游隼、观鸟者、游客都是它们警戒的目标。
危险信号会是一声凄厉的鸣叫,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集群,然后它们便轰然而起,白尾鹞要在几千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猎物中锁定一个目标委实不易。它们一起俯冲,一起转身,保持着完全没有规律却浑然一体的规避动作。猎食者一定被这样的场面弄得晕头转向,像大白鲨闯进了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里,张大了嘴巴却一无所获。
堤内的人工海塘成了黑嘴鸥和普通燕鸥的伊甸园,在纵横交错如阡陌般的机耕路上,燕鸥们找到了几处柔软的沙地来歇息,御风而翔的翅膀无论怎样坚韧,都需要暂时收拢,大自然的喜怒无常足以让所有的生灵敬畏。雷雨骤至,雨点粗暴地击中沙地,溅起水和灰混合的薄薄帷幕,这个时候还在飞行的,或许只有黑嘴鸥了,它们似乎永远填不饱自己的肚子,而海塘里的鱼几乎唾手可得。它们一次次的俯冲下去,然后,大餐到嘴。它们甚至还将奄奄一息的鱼儿重新丢回水里,反复戏弄一番,才吞进肚里。燕鸥们越来越多地聚集在一起,“啾啾”的低鸣声在风雨中摇曳。雨滴从它们蓝灰色的羽毛滑落到粉红色的脚上,再融入大地……